肥壤网

故事会

本栏目包括故事会官网故事,故事会在线阅读,故事会合集。

您当前所在位置:

全站搜索:

柳树堰的女人

来源:肥壤网 作者:佚名 2016-03-27 围观:

故事会:柳树堰的女人

历史老师

锦绣真正从那个傍晚事件里走出来,是在几个月后。对于这件事,我没有过多关注,这样锦绣可以快一点忘记它。

从这件事中,我得到的启示很多,比如,跟锦绣结婚。从我对她的感情来说,这是必然的结果。在她那方面也是一样,可能这正是我们都不着急的原因。在年轻的时候,我猴急过几回。我上大学那年,锦绣跟她表姐去广州,跟我算是不辞而别。半个学期过去我才知道这事,急得从课堂里跑了出来。—个人跑到广州,两眼瞎,—个鞋厂—个鞋厂地找。一周后见到锦绣,我当时抱得她铁紧,浑身都抖。如果那次我找不到锦绣,可能就留在广州了。几天时间我胡子都长出来了,我觉得自己的腿比胡子还软,站不住。在她的宿舍门口,我要她跟我走。那是第一次向她求婚。

记忆中,锦绣总比我冷静。她比我大两岁,但脸相上看不出。那天她也抱着我,一只手盖在我的头顶,像以往那样抚摩着我。可是我即使在万分激动中,依然感到了她的那种疏离,她怀抱的宽阔,陌生,甚至她的心跳也跟随着那个城市稀薄的脉搏,把我推到很远的荒地。后来我哭了。锦绣慌乱地捧起我的脸。那是她最后一次慌乱。残存的慌乱。我至今记得她当时的表情,眉目,唇形,她惊人的美,就在这瞬间的慌乱中电光石火地展开。这一丝慌乱,我没有抓住,没有很好地把握。因为年轻,我一次次被她说服。那时锦绣搬出了宿舍,再过一阵不在厂里做了。她换了几处租房,有一回她说到要买个房,过一阵她说房价又涨了。我眼看锦绣的模样一次次在变,但我说不出变化在哪里。我掏不出让她安定下来买房子的钱,倒是她常给我学校寄钱。寒暑假我就去她在的城市,白天夜里穿插辅导那些面临中考的学生。我给她买过的一个像样的礼物是一块表,两百九十九块,那个夏天她每天都戴在手上。现在,锦绣四平八稳,眉目间波澜不起,是另一种好看,可以挂在墙上长时间看的那种。

毕业那年,我打算放弃分配的工作,去锦绣的城市。那时锦绣已不在广州,四年里她换了五六个城市。锦绣只有初中文凭,即使凭着两只结实的手拼命干,也难在人才济济的大城市立足。她把城市换得如此频繁,说明她干得不好。干得不好,她心里肯定苦。在我放假期间,我几次提出结婚,她总说我毕业后再说。她的口气一次比一次坚决。后来甚至在我开口的前几分钟,她已经预先作好准备,单等我说。我刚开口,她已经扑身上来,像踩灭—堆火似的,飞快地踩踩踩。—点不考虑方式方法,以及我的反应和感受。我只能带着一鼻子死灰的焦味,一趟趟离开锦绣的城市。那几年,她像—个冷血的消防员,扑灭了我心里的大部分幻想和憧憬。我为此痛苦,思考了很久。我猜想她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边缘,在现实处境和心理上都如此,她想当然地认为自己不能拖累我。每次去她都换了—份工,或是失业状态,也不再对我的出现表现出慌乱。我把这当作我们之间的一个难关,一个考验。她跟我提到过一次分手。在电话里,她哭了很久。我听着她哭。我的心在隐隐地疼,那种疼痛很闷,轻易感觉不到。等你感觉到已经迟了,内部被一点点钉出了无数小洞,血肉模糊。

在那个电话里,锦绣再次无情地摊开我。

好在锦绣已经回来了。锦绣离开了那些城市,投奔我来了。—个当地中学的历史老师。不会给她带来很多,只有安稳的日子。那年锦绣母亲患了—种离奇的皮肤病,不是癌症,却没有痊愈的先例。锦绣回来奔丧的这一年,就此留下来。我们在都城安定下来。锦绣的面貌解释了我们目前的一切,眉目安静,举止平和,很少做噩梦。很少哭。这次的哭与前一次的哭,隔了有两三年。她那两个桃红色的肿眼皮,交待了她哭的程度和事情的严重性。

夜里,我抱住了她。锦绣安静地贴在我怀里,一动不动。过了好久,她转过一点身子,对我说,是想起一件过去的事。我顺口说,过去发生过这样的事?过了—会,她说,差不多。我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,声音有些发硬。你是在发抖吗?我问她。她把身子完全转过来,面对着我,说,我没有被怎么样,你别怕。

我想问问那事。我把脸贴在她胸口,听里面的波涛汹涌声,我觉得是她在害怕。我听见自己说,都过去了。我是历史老师,最不怕的就是过去了。

锦绣,我们结婚吧。我感到锦绣的胸跳了一跳。

我这里有点闷,她推开我说。

我看,你是不打算嫁我了。

除了你,我还能嫁别人吗?她又来那一套了。我又老,又笨,只有你……

她不说下去了。她感觉到我的情绪,捞起我一只手,放在胸口,说,揉揉。我不揉。她就叹了口气。

延城,不是说好,等交房吗?咱们快有房子了。

这是房子的事吗?连我心里都迷茫起来了。我探身开了灯,锦绣穿着那套红点睡衣躺在身旁。

锦绣望了我—会,伸手将灯灭了。

我不在的那几年发生了什么?那些城市发生了什么?似乎听到我的问题,她朝我怀里贴紧了些。她提到的房子离我学校不远。七十三平,电梯房,我每天乘着公交从它面前晃过。我似乎没把它当成我的房,也不怎么期待,这源于它建成的日子遥遥无期。但它确实存在着,因为我每月还一笔房贷,俨然—头默片里的困兽,喷出咻咻的鼻息。在我们搬进房子之前,它已经在发挥不容忽视的威力。

我将手插进她的衣领。恶狠狠的。她的身体一下变硬了。在这个事上只有她忍受,不存在拒绝。这是我在她面前主要的发泄渠道。很奇怪,只有在她忍受的时候,我才有快感。这时我丝毫不怜惜她,不把她当亲人也不当初恋,不顾虑她,不害怕她。即使结束后我更加迷茫。过了几分钟,她翻了个身,对我说,去开窗好吗?

窗子是开的,月色幽暗,院子里的人都睡了。一只猫在游荡,它弓起的背脊在发亮。我回到床上,锦绣睡着了。我睁开眼在床头靠了—会儿,也睡着了。

是窗子的事吗?临睡前一秒,我迷迷糊糊地想。

李小跳

九岁生日那天,奶奶说我可以活到九十九岁。我祝奶奶活到九百一十一岁,她买的栗子蛋糕真好吃,夹层的布丁口感鲜嫩极了。奶奶很开心,我也很开心,那样我就能吃到九百十一次蛋糕。

柳树堰只有锦绣会做蛋糕,周末她要是休息,就会烤上一下午。到太阳落下时,整条巷子香喷喷的,我们的魂就被这香味儿勾去了。她家厨房一到下午就有太阳明晃晃的,在灶台上墙上地上打斜格子。她头顶着纸帽子,腰里系围裙,让我们不要着急,每人至少分到—个蜂蜜蛋糕吃。如果有小朋友表演节目,或是帮她洗碟子,会得到额外的奖励。大家都喜欢她,没吃到蛋糕的人也喜欢她。我想这是因为巷子里全是蛋糕香味,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幸福吧。我妈妈以前不许我去锦绣家,她有洁癖。因为她是处女座,我和爸爸忍受她很多年。当然我抗议过,一次我对妈妈说,锦绣家很干净,锦绣的衣服也很干净,手也很干净!锦绣家阳台木架上摆了三层花草,锦绣说它们可以吸走空气里所有细菌和毒气。锦绣家比我们家还干净!我妈说傻小跳,手上身体上沾到的细菌是看不见的,更不可能吸得走。那是癌症病人啊。

现在,我成了一名癌症病人。我的病床就在锦绣照顾的病人对面,这是锦绣凭着她在医院的人脉,把我从楼下病房换进来的。锦绣说她在妈妈忙的时候能搭把手。自从我得了癌症,我妈妈每天对我笑,她说我会好。锦绣也这么说。我相信锦绣的话,她能让我妈妈变得喜欢吃她做的萝卜条,能让我想去她家就去她家。还能蒸出超人馒头,做孙悟空糖人和老酸奶。如果癌症病人没有这么多,她就有时间发明更多新鲜的东西。一天到晚她很忙,她服侍的那个伯伯过一会儿要吐痰,过—会儿要吃东西,过—会儿又拉屎尿。她给他吃吃喝喝,洗洗刷刷,时不时回头对我望一眼,问我饿不,渴不,疼不。我一点不疼,就是针头扎手背有点疼。有时我在琢磨癌症是个什么东西,它会拿我怎样,为什么它会吓得我妈妈背着我哭。它很可怕,但是我觉得挺轻松,因为我不用上学了。没有老师的黑脸,妈妈天天陪着我,奶奶给我送好多好吃的,爸爸答应我的所有要求。没有期末考试和家长会。我觉得癌症一点儿不可怕,病房不可怕,病菌不可怕。而且,我每天都能同锦绣在—个病房呆着。

病房住着另外几个大人,他们得的癌症各自不同。有个老爷爷每天把香蕉放在暖气管上烤,到了下午烤得酱黑,剥开来吃。一天到晚他只吃这种黑香蕉。我右边的阿姨什么都吃,她家老公给她叫饭叫面条,她吃完了他就吃剩下的。左边的阿姨柜子上摆满了酸奶,喝的时候皱眉头,我猜里面没有果粒。锦绣照顾的伯伯床头床尾堆满了鲜花,水果,来看他的人最多。上午就来了三拨人,说不了几句,他就憋红着脸不耐烦。他老是有尿,腿一弹,锦绣就把手伸进被子下给他接。他老是不满意,有一次还冲她吹胡子瞪眼喊,也!这个伯伯没有胡子,长得脸红红的像胖大星。他没有胖大星可爱,脾气像章鱼哥,嘴里嘟嘟囔囔。不嘟囔的时候他就吸营养液。

要是我听医生的话,锦绣答应给我做蟹黄堡吃。她能发明一切食物,蟹老板的店要是开在这儿,没准得关门。那时我邀请海绵宝宝上锦绣的店里来,还有爱他的奶奶,一起享用中式蟹黄堡。锦绣说我长得就像海绵宝宝,像她老家的—个小老弟,没有比我长得更好的小孩了。这就是锦绣单独给我做蟹黄堡的原因。

我一天都不困,这让妈妈很头疼。她按按我的手心,说眯—会儿眯—会儿,养养精神头。我听她的话,把眼睛闭上了。不过我一会儿就睁开了。我闭上又睁开,玩了一会儿。这时病房外进来一个阿姨,皮鞋当当响,走过来把锦绣肩膀一推。你干什么干什么?锦绣正在给伯伯接尿,阿姨进来把伯伯惊了一下,我看到他身子连同脸墩子一抖。锦绣端着尿盆子被推得站不住,尿泼了出来。我惊叫了一声,伯伯的脸色变得很难看。他骂了句,欠抽!这个阿姨穿着白色长毛外套,长腿,像一只鸵鸟。她把手里的保温桶放床头柜上,俯下身在伯伯耳朵边说话。锦绣站起来,把尿盆子端起,望着她说,你放稳重点,我是你家请来照顾病人的。她脸色有点白。那阿姨眼睛锥子似的看锦绣,说,稳重两个字怎么写你还知道?别以为人不知道你底细,混进医院干嘛?马上给我走人!锦绣望着对面墙上的钟,嘴唇动了动,端着尿盆出去了。我非常气愤,在鸵鸟身后喊了起来,凭什么打锦绣?我妈妈让我躺下,也说她,有话好好说,可不能动手啊。鸵鸟看都不看我们,跟伯伯吵架。她说,人是你妈弄来的,找的啥人啊?你都这样了还不让我省心!伯伯沉下脸来,说这会儿我还能弄死她不成!找啥人不是用?用啥人不比你强。我吓得睁大了眼睛,心跳得通通响。妈妈把我的枕头垫好,坐了下来,一只手压在我肩膀的被子上。鸵鸟高声说,用,用你个死人头!伯伯的脸黑了下来。鸵鸟转身盛了碗汤,递给他说,汤还是热的,我忙活一天哪没良心的。伯伯喝了几口说,换人也得过了今晚。鸵鸟哼了声说,要不是任哥来看你,记起她,我还真当你妈给你找了个金子做的人呢!

锦绣推门进来,叠起卫生纸垫在湿的被单下。鸵鸟马上转身面对她,一举一动都盯着。她像个老师一样问锦绣,谁介绍你来的?锦绣不抬头,也不答话,摸起拖把拖地。鸵鸟警告般的拍拍床尾的铁栏杆。伯伯不耐烦地说,行了,走吧。鸵鸟白了他一眼。锦绣出去洗保温桶,她跟出去,在走廊问锦绣,这里一月挣多少?我没听见锦绣回答她。她又同护士阿姨还有隔壁的病人家属说起话来。鸵鸟雄赳赳地回来了,她说话说得有点热,往脖子后推推毛毛外套,鞋跟很响地在我眼前走来走去。锦绣进门,她才停下来。锦绣放下保温桶,出去清拖把。鸵鸟又跟出去堵她,声音很像在商量。这活又苦又脏,钱挣得少多了。你这图什么?锦绣杵了拖把,声音微微发颤,说,挣多少是我的辛苦钱,我愿意苦愿意累。我图的就是苦就是累。

没关严的门缝发出呜呜的声音,时而大时而小。锦绣的声音不高,有点抖,像是被门夹疼了。—会儿锦绣进来了。我看到她嘴唇很白,是被走廊的风冻的。鸵鸟在她身后进来了。听着,现在起你就看看吊瓶,削苹果洗衣服这些不用你动手。锦绣的下巴弹了一下,说,什么都不用干,我怎么好拿钱。钱少不了你一分!鸵鸟撇嘴一笑,趴伯伯耳边亲一口,走了。

病房恢复了安静。护士来换床单了,大家各自干各自的,不知为什么气氛有点怪。妈妈要我睡觉,趁她给我打洗脸水,我小声叫,锦绣,锦绣。锦绣已经在拖第三遍了,地上水亮水亮的,她抬头朝我笑了一笑。我发现她眼眶边红红的,很憔悴的样子,决定明天再跟她说伯伯弄死她的事。他说今天不动手,我还是有点担心,睡不着,整晚上看着伯伯。整个病房里都是风呜呜的叫声,门上的玻璃窗透进来白色的光。锦绣歪在床头柜边,—动不动,像是睡着了。

继续查看更多:故事会2015年第19期的故事

二维码
故事很好,不妨扫二维码分享给朋友们

记住www.feirang.com,看好看的故事,就上肥壤网网

上一篇:农妇情爱
下一篇:少女之心

主题分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