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骏马黑玫瑰

来源:肥壤网 作者:故事会 2019-02-11 围观:

1.职业失误

左亦婷的职业是医生,爱好却是骑马。

这爱好是她跟科主任学的。科主任是个老头,年轻时当军医,马骑得倍儿溜。现在年纪大了,又转业到了地方医院,骑马的机会少了,但随着城郊开了家马场,他马瘾复发,隔三岔五要去骑上一回。他还常向同事们灌输骑马的好处:“骑马可以锻炼人的平衡与协调能力,提升人的气质内涵,更有神奇的减肥与塑身功效。”

最后一句话的杀伤力可太大了,作为女孩,谁扛得住这个诱惑啊!跟着科主任去骑了几次马后,左亦婷就被煽惑上了道,不仅在马场办了会员卡,而且几天前,还买了匹马寄养在马场,加入到了都市骑手一族。

这天黄昏,左亦婷又开车到了马场。停好车进了场,就不断有骑友同她打招呼:“左大夫,今天下班这么早啊?”左亦婷勉强打着哈哈,转过头却又沉下了脸,心里感觉腻味透了。今天之所以来得早,是因为她这两天根本就没上班。

问题就出在科主任身上。

几天前,左亦婷在门诊坐诊。来了位病人,说自己有高血脂冠心病史,最近感到胸很闷,而且左肩区常有隐痛。左亦婷给他开了检查单,结果查出是心脏供血方面有问题。询问了一些其他事项后,左亦婷给病人开了他汀类药物,主要起到降血脂、通血栓、改善心血管供血的作用,同时,她嘱咐病人过两天再来复诊。

这本是左亦婷一天看过的近百个病患中的一个,她甚至连病人长啥模样都没记住,但没想到第二天,科主任在查看病历时,却叫了起来:“亦婷,为什么不给他做心脏超声?”左亦婷回答说:“我瞧他气色不错,脸色红润,双目有神,应该是冠心病引起的一过性胸痛,应该没问题吧?”

科主任听了,立马变了脸,道:“根据检查报告来看,病人可能有心梗或其他心脏病变隐患,只有配合心脏超声才能有助于明确诊断。如果患者是心肌梗死的话,那么一至四天后就可能发生心脏破裂而死亡,而你给他开的他汀类溶栓类药物,万一溶下的血栓堵住血管,将会使破裂时间大大提前。”

左亦婷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,可她当着诸多同事,一时还有些拉不下脸面,便小声说:“我告诉他两天后来复诊了。”科主任把病历往桌上一摔:“还在强辩!万一他忘了呢?你应该当时就给他做彩超!”说完,他怒冲冲而去。

左亦婷快哭了,心里委屈极了,觉得科主任站着说话不腰疼。现在医患矛盾这么紧张,万一彩超检查出来没问题,患者会认为她是过度诊治,替医院创收,好自己吃回扣,到时人家发起飙来怎么办?

虽这么想,但左亦婷还是赶紧按病历上的地址联系了那位病人,却发现那个地址是假的,甚至连病人的名字“马八奥”都像是随意捏造的。两天过去了,那个病人没来复诊,医院也没接到过有关心血管方面的重病患,左亦婷暗自庆幸:看来主任是危言耸听,把事总往最坏的方面想。也难怪,职业病嘛。

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,谁知科主任不知脑子搭错了哪根弦,有事没事都要把这件事当反面教材拿出来大讲特讲一番。没几天,这事就传遍了全院。同事们在背后议论纷纷不说,原先医院里好几个上级部门早就看中了左亦婷的能力,暗地里想把她挖过去,现在知道她是这么个不负责任的马大哈,一时也就对她没了兴趣。

左亦婷一下子从人人抢手的香饽饽,变成了没人要的剩馒头,她对科主任埋怨开了:您一个国内心血管领域的学术带头人,犯得着跟一个普通女医生没完没了地过不去么,这还让不让人活了?她越想越气,一怒之下,竟把一纸辞呈拍在了科主任的桌案上,理由只有四个字:“心力交瘁。”

科主任也愣了,半晌,才开了口:“你最近太累了,也该休息休息了。我给你三天假,你回去好好考虑考虑。三天后无论你是什么想法,我都支持。”

左亦婷回到家,胡思乱想了两天,时而觉得自己做得对,医生这个职业压力太大,辞了正好一身轻松,但又一转念,想到自己一路走来不容易,还有治愈病患的成就感,她又有些舍不得。

盘算来盘算去,她心里还没个准主意。心烦意乱之余,她就想起了骑马。也许骑在马上,在天地间跑一跑,出一身汗,能有助于她冷静下来,做出正确的抉择。

2.黑色老马

办好手续,左亦婷从马房领出自己新买的马匹。这是匹黑色骏马,马颈如弯弓,耳小如凿,身材高大,四肢强壮,浑身上下只有脑门上有块巴掌大的星形白斑,显得极为神骏。左亦婷叫它“黑玫瑰”,可这马走起路来却似乎极为谨慎,生怕一不小心踩到地雷似的,左前肢总小心翼翼地收着力。

左亦婷曾请马场的兽医看过,兽医说它的前肢没问题,不是蹄叶发炎也不是受了伤。马是记忆力超群的动物,怕是以前出过什么事,让它“一朝被蛇咬,十年怕井绳”,养成了这个习惯。

左前肢不能很好受力的话,马蹄不磨损,马蹄的角质层就会以每月将近一厘米的速度生长。若不及时修剪,马蹄就会变形,影响骑乘。想到这,左亦婷借来了把修蹄铲,想修一修它的左前蹄子。可左亦婷毕竟是生手,没有相熟的骑师帮忙,任她“哼哧哼哧”地瞎忙了半晌,那匹马却护着宝似的,始终不肯把左前蹄亮给她。她无奈地放弃了,有些气恼地拍了拍它:“黑玫瑰,你怎么这么犟呢!”

时间不早了,左亦婷给黑玫瑰上鞍佩缰系肚带,自己换好了骑手服,骑着它向场外走去。

马场建在城郊的河滩上。出了场,左亦婷驱马下了河堤,沿着河畔小路缓缓而行。这时已是隆冬,天色渐暗,河边枯草被北风吹得呜呜作响,但左亦婷骑在马上,挺胸抬头,小腿踩蹬用力,腰椎紧绷与马背形成直角,整个身子随着马蹄如波浪般地起伏着,不一会儿,她就感到浑身血液循环加快,身上暖烘烘的,惬意极了。

突然,黑玫瑰加快了步伐。左亦婷有些诧异,一扬头,远远见一辆小汽车正在暮色中慢慢行驶。她明白了,有些马有傲性,容不得什么东西跑在它前面。黑玫瑰好胜心一起,就想跟车比试一番。

可是,黑玫瑰自从被左亦婷领进马场,任凭那些经验丰富的骑师们对它软硬兼施、鞭打食诱,它只是痛苦嘶鸣,从没全速奔跑过。难道是嫌马场太小,所以一直隐忍不发,而现在天地一阔,它心胸一开,才要大显身手了?

左亦婷越想越觉得有道理,她索性伏身松缰,两腿轻夹,任由黑玫瑰点着左蹄,冲去。

眼见黑玫瑰越跑越快,左亦婷惊诧之余,又起了疑惑:莫非真如骑师们所猜测的那样,黑玫瑰过去是一匹竞速马?竞速马就是通常所说用于正式比赛的赛马,是马匹中的精英。可是,它当初怎么会现身在屠宰场呢?左亦婷不由想起初见黑玫瑰时的情形。

一个多星期前,医院搞爱心下乡巡诊。路边歇脚时,左亦婷突然听到附近农家大院中传来阵阵高亢的马嘶,声音凄楚而悲苦,饱含着无尽的恐惧与遗憾。

左亦婷耐不住好奇,循声去看,原来是个屠宰场。场中空地上,一匹马已被屠夫放倒,另一匹黑马被拴在木桩上,吓得簌簌发抖,一群熊孩子正围着它戳戳打打。那马见左亦婷走近,鼻孔迎风吸张了几下,竟转过了头,一边叫唤着,一边上下晃动着脖子,似乎在向左亦婷哀求救命。

在马场耳闻目睹,左亦婷多少懂了些马经,看这黑马不像一般的肉马,就有了相惜之意。接着,她算了笔账:马场骑马花费大,骑一鞍时,也就是四十五分钟,要数百元。有时去迟了,好马被别人挑走,就只能骑劣马,不过瘾不说还担惊受怕。要是买匹自己的马,寄养在马场,想啥时骑就啥时骑,骑出去多久都没人管,那可就爽呆了。

左亦婷越想越高兴,就试着上前问价。不想屠夫是个爽快人,听说左亦婷是个爱马之人,一挥手,不仅把马以极其低廉的原价转给了她,还帮她叫了车送马上门。

马进了场,骑师、兽医、骑友们纷纷前来观看,看罢却个个摇头。骑师说:“这马身上有许多毛旋,毛病多。下腹有许多伤疤,这多半是训练跨栏时留下的,因为那些栏杆上都装了通电的尖刺,马的四肢抬得不够高,就会被划伤。这么看来,这马之前可能是赛马。可是,你过来看看它的眼睛。”

左亦婷凑上前,见马的眼中像蒙了层淡淡的雾气,显得落寞而忧郁。左亦婷说:“围观的人多,它不高兴?”骑师摇摇头,说:“什么呀,你看你的脸庞映入马眼,几乎占据了整个马眼,这说明它是匹老马。马眼如镜可以照人,映出人的全身,是青壮马;映出半身的,是中年马。俗话说狗眼看人低,马眼看人大。这跟人老眼花一个道理,是老了后眼睛晶体凹陷造成的。”

兽医开始给马查体:“看品种像弗里斯兰马,这你可拣了漏啦!不过,马颈处有个拳头大小的包,可能是囊肿,也可能是血管瘤。说不定啥时就能要了它的命。唉,总的来说,这马一文不值喽。”

等到上好鞍试着一骑,众人就一哄而散了:这马磨磨蹭蹭,左前腿似瘸非瘸,根本不能快跑。

不过,瘌痢头儿子是自己的好。左亦婷倒没太在意,毕竟这是她拥有的第一匹马。她甚至觉得跑不快也是它的优点,骑着稳当嘛!所以她每次给马梳洗喂遛时,仍乐在其中,并且根据它伤疤处的毛色花纹,给它起了个好听的名字,叫黑玫瑰。

可是,无论怎么照顾有加,黑玫瑰总是一副郁郁寡欢的神色,从不与主人亲昵。反倒是有次左亦婷洗刷时不小心碰到了它那个血管瘤,它竟毫不客气“啊呜”一口,幸亏左亦婷躲得快,才没被咬伤。

当然,左亦婷也骑过它几回,但它好像总是勉强应付差事,更别说与主人互动了,搞得左亦婷也挺没劲。骑马要是没了互动,还不如电动车舒坦呢。

可是今天,黑玫瑰竟想起了超车,难道良心发现,突然开窍了?

左亦婷正暗自惊奇,黑玫瑰已跑到车前,稳稳地占据在路中央,炫耀似的抢在车头前压住了道,让车只能跟在它尾巴后闻屁。这下小汽车可不干了,几次试图从旁边超车,都被黑玫瑰扭动着的大屁股挡住了去路,小汽车司机不由恼怒地按响了几声喇叭。

黑玫瑰也太损了吧,左亦婷好笑之余,也觉得它有些玩过头了,左亦婷一抖缰绳往旁边一带,正要强迫马让路,不想黑玫瑰却被身后的喇叭声激怒,尾鬃一扬,右后蹄猛地向后弹出,只听“哗啦”一声,车窗竟被踹出个碗口大的洞。

左亦婷赶紧下马,人还没在地上站直,车门就“哐”一声开了,从车里钻出个男人,指着她怒吼道:“你是想死怎么着!”

3.河滩闯祸

左亦婷一下子火也上来了:不就是一个车窗嘛,大不了赔你就是,什么死不死的,至于吗?但到底自己理亏,她只好强压怒火赔着笑,连说对不起:“伤着您没?要不要去医院看看?您放心,有什么损失我包赔。”

“赔?你赔得起么?”那人目光茫然,似乎有点魂不守舍,“我这大奔可是限量绝版,市面上根本找不到配件。”

左亦婷一瞟,哎哟,还真是辆奔驰,不过属于十年前就该报废的那种。保险杠已变形,车门虽经过钣金处理,但接缝处毛毛糙糙,像狗啃过似的。烤漆倒是新喷的,看来从废车场捞出来后也不知转了多少手,又被人收拾打扮了一番拿来上路了。

听对方口气,似乎不无打趣自嘲之意,左亦婷也就放了心:“甭管怎样,我保证帮您把车修好。要是怕走保险麻烦,私了赔钱也行,可我现在身上没带钱,要不,您现在跟我回马场去取钱?”

那人面色颓唐地手一挥,一叹:“算了!唉,这车跟我一样,都是破人破命。”说着,他眉头一皱抚了抚胸,从怀里摸出个小药瓶,倒出两片药就要往嘴里送。

左亦婷早闻到对方身上有股酒味,再一看药瓶,忙大声喝止:“这药您不能吃!”对方一愣,她抢上前去:“您喝过酒了吧?酒后人的血液循环加快,血管扩张。这药又是他汀类药物,可以溶解血栓。如果血栓脱落,酒劲过后血管收缩,脱落的血栓就可能堵住血管形成栓塞,那后果可就严重了,搞不好会有生命危险。”

要说近来,左亦婷对医生这职业已厌烦透顶,任何与之相关的事都不想沾惹,但现在觉得既然对方那么大度,自己也不宜太小家子气,所以才好言相劝。

没想到对方闻言,两眼一翻:“咦,你谁呀?”

继续查看更多:故事会2016年第13期的故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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